西方经济学家似乎一直对“手”有所偏爱。
早在18世纪,英国经济学家亚当·斯密在其著作《国富论》中就提出了一个著名观点,即在组织良好的自由市场经济中,个人的自利行为会通过市场机制自发地调节生产和分配,从而促进社会整体利益。这种机制就像一只“看不见的手”,在背后引导着经济活动的运行,使市场成为一种“可以不断地通过竞争将个人的贪婪转化为社会一般福利的均衡机制”。
到了20世纪,美国企业史学家、战略管理领域的奠基者之一艾尔弗雷德·钱德勒又在其同名著作中提出了一个名为“看得见的手”的理论。其主要观点是,在许多经济部门,管理作为“看得见的手”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市场这只“看不见的手”的作用。
此外,还有英国经济学家约翰·梅纳德·凯恩斯在《就业、利息和货币通论》中提出的“扶持之手”,以强调国家在经济中的重要作用等。
今时今日,“手”的隐喻已经深深嵌入西方经济学各学派的研究,货币理论自然也不能免俗,这可能就是《货币之手》书名的缘起。
本书的两位作者约翰·范·奥弗特维德和斯汀·罗切均为比利时经济学家。前者曾任比利时财政部部长,后者曾任比利时财政系统的政策顾问,二人都是金融和货币事务的“圈里人”。在他们看来,西方经济学中各种关于“手”的描述都适用于央行,但都无法概括“21世纪央行的本质”,二人更倾向于使用“魔法”这个很不学术范儿的表述。
神秘而强大是货币之手给人最直观的印象。一方面,央行业务具有极强的专业性,其所涉及的知识面非常广、数据多且庞杂,推导模型也是层出不穷。更关键的是,其具体操作过程还尤其讲究对“度”和时机的把握,难怪美国经济学家卡尔·布朗讷将其称为“一门深奥的艺术”,而非一项专业技能。另一方面,央行政策的影响力极大。作者称,“央行行长就像‘魔法师’”,其强大之处不仅在于“能让宏观经济随着货币政策的指挥棒起舞”,更重要的是,在危机时期还能让央行充当“救世主(最后贷款人)角色”。
这种“魔法”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中展现得淋漓尽致。面对危机,货币政策传统工具箱的局限性显露无遗,于是多国央行陆续推出了新的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。对于这些新工具,《货币之手》进行了大量批判性分析。作者举例称,零利率政策让低效企业苟延残喘,阻碍了创造性的发挥,使经济运行患上了“僵尸综合征”;“树懒综合征”则指监管改革滞后于金融创新,使政策制定者沦为市场的被动反应者;等等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央行的“货币之手”虽然暂时拯救了濒临崩塌的金融系统,却也埋下了债务膨胀、资产泡沫与权力失衡的种子。
此外,作者还提醒,随着央行逐渐获得货币赋予的超级权力,其政策独立性也被相应地削弱。当非常规货币政策被频繁使用,“想要改变惯有行动,这是非常困难的”。所谓股市下跌5%即触发降息的“鲍威尔看跌期权(Powell Put)”,就是政策独立性被削弱的一个缩影,“条件反射式的救市让央行成了自己政策的囚徒”。
这应该也是作者将央行政策形容为货币之手的重要原因之一。当市场预期与货币政策形成了强绑定,就相当于货币之手的“手腕”上多了一条绳索,而绳子的另一头不一定在谁的手里。
尽管存在诸多问题,本书依旧认为央行对金融市场的干预是必要的,但需要形成新的有效框架,使央行的货币政策更具有针对性。作者称,当今世界各主要经济体普遍面临的一大挑战是“非常规货币政策和极高债务水平形成的扭结”,而要解开这一扭结,央行至少需要做到两件事,其一是重新审视通胀目标,不必对2%的通胀率过于痴迷;其二是将更多影响金融稳定的变量和参数纳入决策过程。
需要明确的是,本书虽然是一本金融史著作,但其更多关注的其实是金融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,探讨的是各国在不同时期不同货币政策的不足之处。其所选取的案例大体集中在欧美发达国家,分析框架也主要基于西方流行的“现代货币理论”,因而并不适用于全球所有地区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本书可以被视作一本入门指南,一方面其可以激发读者对央行以及货币政策的兴趣;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打破市面上关于央行的种种神话,让央行更有力有效地调控经济。(本文来源:经济日报 作者:肖 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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