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城晚报记者 龚卫锋

　　10月23日，喜剧真人秀《德云斗笑社》第二季播出最后一期节目。经过观众投票，孟鹤堂、栾云平、周九良、曹鹤阳成为本季优胜者。隔壁的《脱口秀大会》越办越红火，相声综艺节目却迟迟未有爆款出现。《德云斗笑社》加入了真人秀、游戏、相声竞演等环节，总算取得了不错的成绩：截至记者发稿时，根据猫眼专业版数据统计，《德云斗笑社》累计播放量达17.3亿次；豆瓣评分为7.2分。

　　相声综艺节目怎么做才好看？相声能否借综艺节目之力再出圈？此前，羊城晚报记者探班《德云斗笑社》录制现场，并采访了固定嘉宾郭德纲、于谦，以及导演严敏、监制李笑。目前，相声这门艺术仍未能像脱口秀一样靠综艺节目引发大众讨论，但严敏表示，希望《德云斗笑社》能促使相声生产新内容，让这门艺术永葆年轻。

　　A 现象

　　相声内容难靠综艺节目出圈

　　同为语言艺术，相声和脱口秀近年都出现在综艺节目中，但两者的出圈路径有所不同。

　　脱口秀节目多凭借内容出圈。比如在《脱口秀大会》中，呼兰的“内卷”段子、杨笠的“女性话题”段子、王勉的“不想上班”段子等，都在社交网络引发较大讨论度。有些段子更被网友引为金句，成为网络流行语。比如李雪琴在谈论淡出大城市回老家现象时的名言“宇宙的尽头是铁岭”，以及杨笠在谈论两性话题时吐槽男人“这么普通，却这么自信”。脱口秀的段子大多取材于与年轻人息息相关的社会话题，容易赢得观众共鸣，不少段子登上网络热搜，推动了脱口秀出圈。

　　而相声节目要获得大众的关注，多靠节目引发的争议和演员的名气，而不是相声内容本身。在《德云斗笑社》之前，真正让相声唱主角的综艺节目是2018年播出的《相声有新人》。在这档相声竞演节目中，上海交通大学的博士夫妻李宏烨和郑钰登台说了一段名为《好浪漫啊》的“公式相声”。博士夫妻认为相声段子可以用公式写出，并计算出“笑果”。面对嘉宾郭德纲的质疑，他们的态度颇为无礼，不少网友因此为郭德纲和传统相声鸣不平。可惜的是，除了“公式相声”争议外，《相声有新人》没能给观众留下更多有记忆点的内容。今年，相声更不时要“蹭”脱口秀的热度：在最新一季《欢乐喜剧人》中，凭借《脱口秀大会》名声大噪的李雪琴搭档孙越说相声，一度引发网络热议。

　　《德云斗笑社》以真人秀吸引观众

　　既然相声节目单靠相声内容难以出圈，《德云斗笑社》就选择了“真人秀+竞演”两种形式相结合。节目中，德云社的青年相声演员在德云社班主郭德纲、于谦的主持下进行内部考核，每期重组搭档，挑战各项任务，并围绕着任务创作一段新相声。

　　作为德云社的团综，《德云斗笑社》自带观众基础，其真人秀部分又让更多路人关注到这档节目。在第二季第三期的剧本杀游戏环节《龙门饭店》中，“德云男孩”们呈现了一个各路侠义之士出手，不惜牺牲性命也要保护祖国火种的感人故事。这期节目的故事内核以及电影质感被网友津津乐道，有人评价道：“郭德纲跟严敏拍了一部‘电影’，这部电影就放在了《德云斗笑社》第二季里，名字叫《龙门饭店》！”“内娱内卷，一帮说相声的演技都这么好了！”

　　导演严敏透露，他在做这期节目前看完了目前所有的剧本杀综艺。戏剧专业出身的他，决定在叙事逻辑和剪辑方面下工夫：“我们全部的录制时间只花了一天半，第一天，剧组在真人秀模式下进行拍摄，第二天，剧组花了半天时间补拍重要特写镜头。40多台摄像机同时在拍，一天半的时间会积累很多素材，后期需要花时间。”他表示，用电影剪辑意识去剪辑综艺节目非常重要：“国内综艺行业多年来已经养成了一种剪辑习惯，观众经常看到综艺节目里有大量慢动作来回拼接、定格、花字等。这样的剪辑方式只存在于中国综艺或者韩国传进来的综艺上，我个人对此不以为然。所以，我要求后期剪辑尽可能按照电影方式进行剪辑，协调所有剪辑师努力把这件事情做好。”

　　《龙门饭店》的出圈，为相声综艺节目提供了一条思路：相声演员的幽默特质本就适配综艺节目的轻松氛围，他们在相声竞演环节得心应手；到了剧本杀游戏环节，其表演经过节目剪辑的电影化处理后，又呈现出了吸引人的反差感。最终，节目内容出圈的同时，也增加了相声演员的人设张力。

　　B 主创采访

　　相声可以是年轻的

　　在采访中，《德云斗笑社》的主创回答了多个关于相声和综艺节目的问题。导演严敏表示，《德云斗笑社》不仅是一个好看的综艺，演员们也在节目中努力生产新内容。

　　问：通过综艺节目来让更多人爱上相声，这条路靠谱吗？

　　监制李笑：相声是一种大众文化，如何吸引年轻用户喜欢上相声文化，是我们一直探索的方向。在真人秀游戏环节的主题设置上，我们更聚焦社会话题，希望让更多年轻人对相声产生好奇。比如“大饼卷一切”“主角与配角”等不同游戏主题设置，紧跟社会话题节奏，让相声文化借助青年文化“支棱”起来。真人秀环节吸引了更多用户进来观看节目，我们发现很多用户因为看了节目而对相声文化产生了兴趣，继而喜欢上相声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在节目的议题设置上，我们也做到了寓教于乐。比如，第一期节目设置了“内耗”的社会议题，反映出行业资源内耗导致了无人做饼的困境；第三期《龙门饭店》采用剧本杀形式演绎了一段家国情怀的故事，我们也看到很多网友感叹“破防了”。除了真人秀的部分，相声演员们参与竞演的相声作品，也与当下真实的社会议题和青年文化做勾连，引发观众对生活的思考。

　　导演严敏：很多语言艺术都有很多年轻观众。相声的艺术形式本身不存在如何年轻化的问题，问题在于这个艺术形式本身能不能持续产生新的、紧跟时代的好内容。德云社的演员正在作这样的尝试，比如孟孟、鹤伦、九龄，非常棒！我们希望能用节目的机制促使相声不断生产内容，这是《德云斗笑社》能够为相声做的一点事情。

　　问：相声创新，应该怎么做？

　　于谦：要让相声“支棱”起来，还是得好好继承传统，苦练基本功。这一次，我们稍微打破了过往的相声创作规律，因为要适应屏幕前观众的要求去做节目。但是从相声竞演环节可以看出，还是传统段子和基本功占的比例大一些。当各种各样的方式用全了之后，我们会不自然地、保命式地想到相声演员的基本功——传统段子表演。郭老师经常说，百分之六七十的继承和百分之三四十的创新意识。有这个比例，踏踏实实做自己，提高整体业务水平，相声就能“支棱”起来了。

　　郭德纲：传统相声出现的时候，会迎合当时当地最流行的文化，所以相声永远没有陈旧这一说。观众不爱听传统相声，那是演员的问题，观众的年龄和相声本身没有问题。比如，一段上个世纪的相声，你还用那个年头的表达方式，观众肯定不爱听，你要用今天的理念、技巧说这段相声，观众自然会接受。相声艺人每天都在重新调理相声，让它适合当天的观众欣赏。即便面对的是00后观众，只要你说得好、演员有人缘，观众就会喜欢。

　　问：喜剧节目如何在“有意思”和“有意义”之间实现平衡？

　　导演严敏：“有意思”的东西，当中一定包含着“意义”。比如凡是我认为有意思的书，看完后闭上眼认真一想，都能品出它的意义。我认为不需要刻意去平衡“有意思”和“有意义”，就像每个人的笑点都不同——有的人即便听一个小包袱也会很兴奋，有的人则喜欢稍微动一动脑子的笑话。至于是否会在做节目的过程中考虑“多数人的笑点”，其实看片子的时候，我个人觉得没什么好笑，但周围同事都在笑的素材，我一般也会保留。